1.4

在水下礁石的后面,静立着另一个全身披挂的潜水人,是丽莎。

王响的一切举动,都尽收她的眼里。保护王响是她的责任,但是她没有出手帮助。不到万不得已,她是不会出手的。她知道如何去尊重男人,特别是王响这样成功的男人。她很赞赏王响对这个紧急情况的处理,一个职业的潜水员也不过如此。

她也迅速离开了此地。

当王响回到游艇上时,丽莎已经在船上了,依然是笑容满面。王响注意到了船上新鲜的水迹,他猜到丽莎也曾下过水。

王响卸下潜水装置,脱下潜水服,换上自己的衣服。这套潜水服在下水后的确比他过去所穿的潜水服重了许多,而一般来说潜水服是不会沾水而重的。他又按了按那个充气装置,气袋立刻膨胀,一切正常。

丽莎问他:“有什么问题吗?”

他说:“没有问题。”

事实上问题很大,他心里说。

由于在水下消耗了很多体力,他戴上墨镜,懒洋洋地躺在甲板上晒太阳。此时他在想:“海里的一切都是意外吗?”

王响在回忆水下的一些细节。那个鲨鱼似乎受到了某种刺激甚至是有目的的驱使,否则不会从礁石的后面突然冲过来,然后又迅速地多次来回向他冲来冲去。还有那下水后过重的潜水服和水下失灵的充气装置。丽莎为什么下水,又为什么不告诉我?是保护、是监视、还是考验?他排除了谋害的可能,因为实在想不出动机。

王响没有兴趣也无法完成这个“玄疑”小说,但他相信这一切决不是偶然。此时的美人鱼丽莎已在他的眼中失去了“浪漫”“理想”的光彩。“世界上还有没被钱污染的东西吗?”王响嘴角露出了一个自嘲的微笑。

此时,他特别的想家。他家住在美国加州的硅谷,与哥斯达黎加有两个小时的时差。他看了看表,是哥斯达黎加的上午12点,那么硅谷现在应该是星期六的上午10点。从随身的背包中翻出那个全球定位的手机,他拨通了家里的电话。

“燕子,是我。”电话很快接通了。

“你在哪里啊?”王响的妻子李燕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端穿了过来。“你不知道小胖猪多不听话。”小胖猪是他们12岁的儿子。燕子一半在抱怨,另一半在撒娇。

“我今天还在哥斯达黎加。小胖猪怎么了?叫他来和我说话。”王响知道燕子什么时候是撒娇,什么时候是真抱怨。

“小胖猪一天到晚玩网络游戏,作业几下就糊弄过去,我说来说去他也不听。”燕子回过头去叫儿子听电话,儿子很不情愿地来了,谁叫你打断他玩游戏呢。
“嗨,爹地。”小胖猪说。

“小胖猪,你好不好?是不是又玩太多游戏了?”王响温和地问道。

“不是的,妈妈总是不让我玩。”小胖猪嘟囔着。

“爸爸不在家,小胖猪要听妈妈的话。”在这种问题上,王响总是和妻子站在一边的。

“爹地,这不公平。总是要听你们的。”12岁的小胖猪已经提前开始了少年叛逆期。

“公平?小孩子哪知道什么叫公平?”王响心想,但和孩子讨论这个问题显然太早了。王响又和孩子妻子亲昵了几句,就挂断了电话。

他很享受在妻子和孩子之间左右逢源的感觉,他们都很需要他。“回家!”电话后,他决定从哥斯达黎加直接回家,本来纽约有好几个会议在等着他。他给波动基金在纽约的办公室秘书打了个电话,要她取消自己下星期在纽约的所有会议。

游艇逐渐靠近斯芬伯格的小岛。这个美丽的小岛现在王响的眼中变得有几分怪异。他一分钟也不愿意多呆。他拨通了斯芬伯格的手机,老头仍然在海上兴致勃勃地钓鱼。

“你好,斯芬伯格先生。今天收获如何?”王响爽朗地问。

“嗨,响,你应该管我叫约翰。今天运气不错,钓到了几条石斑鱼。你的潜水之旅如何?”老头似乎也很高兴。

“很好!今天居然让我碰上了一条礁石鲨。”王响有几分兴奋地说。

“那家伙没找你麻烦吗?”老头问。

“我们在海里跳了一曲拉丁探戈,很有意思。”王响说得满不在乎。他当然不会和斯芬伯格讲述海里的经历。如果不出所料,那些细节自然会有人向他报告。“约翰,不知我们之间还有什么遗留问题需要讨论?”

“我对你的好奇心已经充分被满足了。你还有什么问题吗?”斯芬伯格问道。
“我对这个小岛已经知道得太多了。”王响说。

“好。关于投资,按我们基金的惯例,还需作个投资技术分析。我会派人访问你的公司。两个星期之后你会在哪里?”斯芬伯格问道。

“很好。两个星期后,我应该是在波动基金上海的办公室。那么我今天下午就先回去了。”王响知道“投资技术分析”是很多基金作投资决策的一道必要手续。

“没问题,你的管家会安排好交通。祝你一路顺利。”斯芬伯格和王响在电话里互相道别。

王响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就乘坐直升机离开了小岛 - 这个人造的虚幻天堂。这样的天堂可能很让生活在金融界那个虚拟经济中的许多人向往,但不适合他。只有硅谷的那个家,才是他真正的天堂,他迫不及待要回家。

王响走后的一小时内,斯芬伯格的桌子上增加了两份报告,叠加在有关王响和他的基金的数份报告之上。一份报告来自王响所住别墅的管家,另一份来自丽莎。从这两份报告中,斯芬伯格看见了他期望的关键词:管家提供的是“有条不紊”,而丽莎提供的是“临危不惧”。这正是一个优秀的对冲基金经理所因该具备的品质。斯芬伯格满意地笑了。